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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步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东霓 作者:笛安 | 书号:42168 时间:2017/9/26 字数:12883 |
上一章 场战上人爱的我着跟 章六十第 下一章 ( → ) | |
第一天开学的时候,雪碧很认真地问我:“姑姑,我现在应该觉得自己长大了么?” 我愣了一下,问她:“为什么要‘应该觉得’长大呢?” “别人的作文里面都这么写,”雪碧放下牛 ![]() ![]() “那就对了。”我笑道“你看看我,雪碧,我今年三十岁了,跟你这么大的时候比,当然变了很多,早就长大了,可是我也没有觉得自己真的变成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人。” “你三十岁,我十二岁,你比我大十八岁。”雪碧认真地歪着脑袋计算。 “是。”我被她认真的表情逗笑了“你算得没错。” “那么多。”她感叹着,我知道,对于现在的她来讲,十八年绝对是她的想象抵达不了的地方。 “年底的时候,给你过十二周岁生⽇,跟平安夜重了,不容易呢。”我淡淡地说。 “姑姑,那你的生⽇呢?”她专注地看着我“什么时候?” “我?”我自嘲地说“是在四月初,早就过了。不过.我现在哪里还有庆祝生⽇的本钱? ![]() “Cool…”她突然诡秘地一笑“明年我们一起给你过生⽇好不好?你、我、可乐,把冷杉哥哥也叫来吧。” “喂——你们现在的小孩子真是可怕,这关你什么事?你上学要迟到了!”我的脸上居然无地自容地一阵发烧“从今天起,你就要自己坐公车去上学了。这就是上中学和上小学的区别。” “知道啦。”她站起⾝对我挥手,然后又去对着沙发上的可乐挥手,其实我就是从她那个挥手的姿态里,感觉到了一点点少女的味道。其实她还是在变的,只不过她自己不知道。 这个家,突然间就变得如此安静了,花盆里不会再出现郑成功的小鞋子;郑成功的积木也被整整齐齐地收在盒子里,再也不会像炸弹那样掩埋在沙发靠垫中;餐桌顿时变得⼲净和整齐,没有了那些被他沾満巧克力的小手弄出来的指纹;电话铃响起来的时候我就可以从容地把听筒拿起来,再也不用在那几秒钟的时间里手⾜无措地决定究竟是要先跑过去接电话,还是要先去抢救被那个小家伙以一种无辜的表情弄翻在地板上的⽔杯。 就像是莫名其妙地被放了大假。一时间不知道拿这突如其来的自由怎么办了。 “喂?陈嫣啊,你有事情?”我的浯气简直轻松愉快得不正常。 “东霓。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可能闯祸了。”她丝毫不配合我,用她沉郁的声音给我泼了一盆冷⽔。 “说啊。”我叹了口气。 “刚刚,西决到我这里来过,是为了来给你小叔送一样东西,可是你小叔不在,我就和他说了几句话,我…我其实就是很随便地问他江薏到了京北以后跟他联络过没有,我真的只是想随便问问而已…” “行了你快点儿说重点吧,你想急死我啊?”我大声地说——她又一次成功地浇灭了我的耐心。 “你听着嘛!”她提⾼了声音继续呑呑吐吐“他说没有联络了,他说他们已经分手丁,他说他不想再跟她维持普通朋友的关系因为那不大可能…然后,我一不小心,就说,我就说‘那件事情你是不是知道了?’他就问我什么事情,我就说,我说‘就是江薏和方靖晖的事情啊’…他要我把话说清楚,我…我当时也慌了,我说其实我也是听东霓说的,我也不是特别清楚细节…东霓,应该不要紧吧?反正你当初不是还拜托我说,要我找个机会告诉他的吗?你说句话行不行啊…”“成事不⾜败事有余”这个词,就是为她这种人发明的。我紧紧地攥着电话机,倒菗了一口凉气“得了吧你,我都能想象你那副没出息的样子,你有那么无辜吗?你准是跟他说不要再难过了不要再理江薏了那种⽔ ![]() “喂!”她也不服气地对我喊过来“我怎么知道啊?我还以为他是因为知道了那件事情所以才和江薏分开的呀!当初要不是你来求我帮忙我怎么会知道那码事的…” “好了!”我不耐烦地打断她“没错,我承认我疏忽了,我应该从海南回来的时候就跟你说一声你不用再想着帮我那个忙了,那件事情你也从此别再提了——我哪知道你就…你当初拒绝我的时候多义正词严啊,你要是真的不想蹚这趟浑⽔你…”“那么现在到底该怎么办啊?”她可怜兮兮地打断我“你不知道,他当时的脸⾊,真的很可怕。” “所以你就把难题都推到我⾝上来了,你告诉他只有我才清楚其实你也是听我说的!”我对着天花板翻了翻⽩眼儿。 “说不定,”陈嫣的声音更加底气不⾜“他现在正在去你那儿的路上——因为我跟他说了‘东霓知道’以后,他就站起来走出去了…我怎么叫他都不回头——东霓,祝你好运。”她居然有脸就这样收了线。 好吧。就让该来的都来吧。我会告诉他所有的来龙去脉,我会告诉他江薏离开他真的只是因为他知道的那些原因而已,我会告诉他方靖晖和江薏的事情全是我的猜测,我会告诉他所有的猜测不过是因为一些错误的假定不过是因为我太相信南音,我什么都告诉他…这一次我不会再撒谎,这一次我想要做一个诚实的人,真心的。 西决,我承认我是对你做过坏事,但是我永远都不会背叛你,你明不明⽩? 心里很紧张的时候,我就喜 ![]() ![]() ![]() 他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看着我。他一脸 ![]() ![]() ![]() 他终于问我:“郑成功走了,就不会回来了,对不对?” 原来是要这样开场,我还以为他一上来就会直奔主题,问江薏的事情。 “可能吧,”我淡淡地说“我想应该不会。他的爷爷 ![]() ![]() “可是他会长大的,再过些年呢,等方靖晖的⽗⺟都越来越老了,他还是不能立独,到那个时候怎么办?他的爷爷 ![]() ![]() 我重重地深呼昅一下,我明⽩了,这就是西决,他是真的来质问我的“那么你的意思呢?”我反问他“我就不会老不会死?我就永远都不会丢下他?我就得把我的一辈子 ![]() “少胡搅蛮 ![]() ![]() “对,我撒谎了我骗你了你又能把我怎么样?”我用力地站了起来,握紧了拳头“我当初带着他回来就是为了跟方靖晖要钱,你満意了吗?他答应给我的数字我不満意我觉得我自己吃亏了所以我要更多的,你満意了吗?少拿出那种道貌岸然的样子来,娘老不吃你这套!我不怕说出来,我不怕你们这种伪君子骂我无聇,当初我没想过要孕怀,我没想过那么早要孩子,谁叫他方靖晖那么坚持?看到这个孩子的缺陷的时候我简直都怀疑他是⾼兴的——他以为这样就可以毁我一辈子吗?我就是要叫他看看,我郑东霓有没有那么容易低头——给钱吧,买单吧,我受过的苦遭过的罪他也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还我了!”我一口气喊下来,都觉得有点儿 ![]() 他悲哀地看着我,慢慢地头摇“我知道,你不容易,你不甘心,可是那并不代表你有权利允许自己做所有的事。” “西决,”我走到墙角去,背对着他,轻轻地用手指抹掉了眼角一滴眼泪“你是好人。可是我不是。我最不允许自己做的事,就是像你样活着。” 他突然被 ![]() “我他妈用不着你提醒我!”我冲着他走过去,直直地 ![]() “说什么哪你!”他眼睛里居然闪现着童年时的那种气急败坏“我那时候只不过是害羞,因为你穿得太暴露了,仅此而已!” “是!你为什么不好意思说因为我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的女人你怕体当时的女朋友看了会误会!我当时说我要请你和她吃顿饭,你还记得她看我的眼神吗?我他妈最看不上的就是你这点,瞧不起就是瞧不起,为什么非要遮遮掩掩地不敢承认呢?人敢做就要敢当,你着就叫又要当子婊又要立牌坊…”我爆发般地喊出最后那几个字,脑袋里一片闪烁的空⽩后,终于毫不犹豫地说出来“就冲你这副虚伪的死相,难怪你彻底让人家江薏恶心了,难怪你就是半夜三更把电话打到店酒去求人家人家也不理你呢,难怪人家宁愿和方靖晖鬼混也不愿意和你这种窝囊废结婚…” 我那个“结婚”的“婚”字还没完全说出口,就呑了回去,像是变然被一口很烫的⽔烫到了。満室的寂静已经寒光凛凛,其实我也吓到了自己,就在几分钟前我还想着要澄清那个来自陈嫣那里的谣言,现在好了,说真的,我只是——我只是想说那句“难怪你彻底让人家江薏恶心了”后面跟着的那两句是鬼使神差地冒出来的,说不定只是为了凑⾜三个以“难怪”开头的句子,让自己的话听上去更有分量一点儿。他盯着我看了半晌,突然轻轻地笑了笑。在他非常生气的时候,他才会使用那种非常平稳、波澜不惊的⼲笑。 “对,我是看不起你。”他的眼睛里面结了冰“我看不起一个自私到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要的女人。我都替你觉得羞聇,你配做⺟亲吗?真庆幸郑成功可能会懂事得比较晚,不然的话,再过几年他就会恨死你。” “那就让他恨吧,谁在乎!”我忍无可忍地把耳边的头发狠狠地拨到脑后去“我没有选择过他,他也没有选择过我,他愿意恨谁都是他的事情,那是他自己的人生!” “你是他妈!”这句乍一听很像是骂人的话。 “那又怎么样!”我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我说过了,我和他其实不 ![]() “那是天意,那是天理,没有那么多的为什么可说,你不能讨价还价。”他略微弯曲的手指在轻轻地颤抖,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 ![]() “你是老天爷吗?”我简直都要笑出来“请问你现在是在代表谁说话?你不会是在替天行道吧?” “郑东霓。”刚才他眼里那种不可思议的神情在一秒钟之內彻底消失了,他缓慢地站起⾝,看上去就像是一个陌生人“我什么话也没有了,你是个疯子。” 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一瞬间,他眼睛里的冰冷,他嘴角的轻蔑,他站起来的决绝——就像是被方靖晖的魂魄附了⾝。你们终究都会变成同一张脸孔么?疯子?你也这么说?你?西决?方靖晖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这样叫我的?是因为有一回我们吵架的时候,我把煤气灶上的一锅意大利⾁酱拿下来冲着他扔过去么?墙上、地上、瓷砖上、冰箱上,全部都飞溅着带着洋葱和牛⾁末的番茄汁——就像是个凶案现场,后来因为墙上的那些红⾊的印迹,我们退房子的时候还赔给房东400美金用来粉刷的钱。不对,我那么做,究竟是在他说我“疯子”之前,还是之后?也许是之后吧,就像当年郑岩是在听见我妈说他是“疯子”之后才揪着她、企图用她的头发来引燃蜂窝煤炉子的,不是吗? ““西决,”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体周围六神无主地飘“你说什么?” “我以前跟你说过的,不管有多难,我都会全力以赴地帮你把郑成功带大,我说过。你还记得吗?”他用一种狠狠的眼神,用力但是无情地看着我“我不像你,一天到晚地撒谎,在最重要的事情上都要撒谎——我说的全是真话。你实话告诉我,你不想要郑成功,跟那个冷杉,究竟有没有关系?” 是吗?如果你真的落到江薏那个女人手里你怎么去照顾郑成功?你说过的,你说过的你为了郑成功可以永远不结婚的你那么快就变脸了。你有什么权利又来装得这么伟大…我用力地甩甩头,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西决,”我的声音为什么会这么惶恐?“我是问你刚才那句话,刚才前面那句话,你说什么?” “我说你是疯子。”他咬了一下嘴 ![]() ![]() 我知道是我猝不及防的笑容打断了他的声音“郑西决,我是疯子,对么?那么你知道你是什么——”我知道这个微笑应该是绝妙的,因为我慢慢打开我的脸庞的时候感觉到了那种 ![]() 在他脸上闪现过一丝疑惑的时候我心満意⾜地说:“没错,野种。这个家真正的野种不是我,是你郑西决,是 ![]() ![]() ![]() 他的⾝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与此同时,我们俩都听到了一声发自肺腑的尖叫,南音站在敞开的客厅前面,手里的袋子掉在了地上,双手紧紧地捂着耳朵,似乎这样她就不用惧怕她自己制造出来的噪音了。 “你胡说,你胡说——”她反复重复着这三个字,就像是某种凄厉的鸟类。在她⾝边,还有冷杉。当西决冲出去,南音也跟着追下楼的时候,他依然迟疑地站在那里,然后弯下 ![]() 三天以后的傍晚,三婶给我电话,要我回去吃饭。她说:“你已经好几天都没回来吃饭了。”我说:“那好吧三婶,我回去。”其实我不敢。远远地看到三叔家那座 ![]() ![]() “东霓,”三婶的笑容有点儿没精打采“其实今天就只有咱俩,随便吃点儿吧,你三叔得在外面跟人家客户吃饭——我就是觉得没意思,所以才叫你回来。”然后她按了按太 ![]() “是你前些⽇子太累了,原先自己不觉得,突然清静下来才开始不舒服。”我淡淡地说,脸颊那个地方被僵硬的微笑搞得越来越僵硬。 “哎对了,等会儿雪碧放了学,给她打个电话把她也叫来吃饭嘛,有那个小丫头在家里热闹一点儿。我还真是 ![]() ![]() “南音回学校了?”我淡淡地问, ![]() “对呀。”三婶说“现在这个家里哪还拴得住她?一点儿都不替自己的前途 ![]() “那,”来吧,该来的总要来的,我一咬牙“那西决呢,也不回来么?” “你不知道啊…”三婶有点儿惊讶地问我,随即释然“对,我还没告诉你,我今天早上给他请假了。他昨晚很晚才回来,差不多都凌晨两三点了,他从来不会这么晚回家事先还不打电话的…今天早上我要去上班了,看见他的门关着,进去一看果然还在睡,我怎么叫都叫不醒,我模了摸,也没发烧——就替他向学校请了一天假,让他好好睡一下好了。结果我刚才回家来,他居然还没醒。我知道,他心思重、江薏的事儿让他心里不痛快…”三婶深深地叹气“你看,我跟你说什么了?我就说那个女孩子太有主意,未必愿意安心和他在一起的——西决是个多好的孩子,为什么就是这么不顺呢…” “三婶,”我怔怔地看着她“你的意思是说——西决他,他还在房间里觉睡?” “对呀,我刚才进去看过了,”三婶无奈地头摇“睡得像他小时候那样,我就想,算了我不叫他起来吃饭了,就让他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吧,要是明天还想睡我就接着帮他请假——”她的笑容有些忧伤“他一直都太懂事了,难得任 ![]() “三婶,你,你确定他还在 ![]() “胡说八道些什么呀!”三婶的眼睛笑成了弯曲的形状“这种时候也就是你还能开得出来玩笑…我去弄点儿晚饭,你要是不放心他就进去瞧瞧他。”说着她站起了⾝,把整整一个空屋子丢给了我。这让我觉得每样看得烂 ![]() 我最终还是迟疑地推开了它。里面很暗,窗帘拉着,我命令自己要绝对安静,有那么一瞬间我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自己像是空气一样没有任何声音。于是我下意识地扶住了墙壁,觉得这样至少可以让自己走路的声音变轻,却是一不小心,按到了墙上的电灯开关,一瞬间灯火通明,吓了我一跳,我听见了自己喉咙里那声猝不及防的呼昅声。 強烈的光丝毫没有动摇他的睡眠。他安静的脸庞一点点惊动的迹象都没有。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死去的人毫不在意自己⾝边喧嚣的葬礼。呼昅是均匀的。他闭着眼睛的样子比睁着眼睛好看,可能是因为脸庞上是一副很简单的神情,没有那些他醒着时候的心事。我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轻轻地滑过他的眉⽑,还有眉⽑后面那块略微突起的骨头。西决,我是胡说八道的,那都是假的,我骗你的,你别理我,你知道我的,谁叫你刺 ![]() 可是我看见他枕头下面露出来一张泛⻩的报纸。我轻轻地菗了一下,很容易就菗了出来。那上面有几行很小的字,下面被打了醒目的红杠。我只看见了“寻人启事”这四个字,然后,看见了最醒目的数字:1981年8月2⽇——他的生⽇。已经够了。他找到了证据,也许这就是他昨天很晚回家的原因。 被子轻微地抖动了一下,然后,他睁开了眼睛。我就像是一个被抓到现行的贼,手⾜无措地半蹲在他 ![]() 我想叫他一声,可是我做不到。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脸,我们就这样互相对看了很久。他那么静。我觉得我灼热的眼睛已经像两块滚烫的木炭那样灼烧着我的眼眶,但他岿然不动。他的眼睛是漆黑寂静的湖泊,就算我丢给他的都是连泪⽔也统统烧⼲的眼神,掉进他的眼睛里,也是一点涟漪、一点儿响动都没有。 我终于站起⾝,往外面走,只能把这个冰冷得让人心慌的他丢在这里了,没有别的办法。指头碰触到门把手的时候,我犹豫地停顿了一下,有一瞬间错觉⾝后的灯光在像昆虫振翅一般“嗡嗡”地响,我还以为他会在这个对候轻轻地叫一声“姐”但是⾝后一片沉寂。既然你已经打定主意要惩罚我,随你的便吧。 我真的以为,不管我对你做了什么,你都会原谅我的。 我走到客厅里去,从沙发上拿起我的包,甚至没有对厨房里的三婶说一句话,便逃命一样地走了出去。 电梯门缓缓打开的时候,我看见了南音的脸。浮现在电梯那种⽩得泛绿的光芒中,她的脸庞看上去像个小树精。我甚至心惊胆战地轻轻倒退了一步。她默默地看着我,一言不发。——怎么你们串通好了用这种方式来整我么?一个冷冷的微笑在我嘴角浮起来,西决怎么样对我,我都没有话讲,但是,还轮不到你。 她静静地开口道:“我那个时候真的没想存心去偷你的东西,要不是大妈拼命地求我,我不会做,我得向你道歉。”她似乎是在欣赏我表情里面的蛛丝马迹“不过从现在起,⿇烦你,离我哥哥远一点儿。” 我笑笑,决定不再理她,我要去按电梯按钮的时候,她突然倒退了两步,用⾝体挡住了我的手臂“这几天我一直和哥哥在一起,学校我也不去了。前天晚上我陪着他喝酒,陪着他吐,昨天我跟着他去图书馆,翻了一整天那些很多年前的旧报纸。我看见了那则寻人启事,可是那又能证明什么呢?是哥哥的生⽇没错,找的也是那家医院,但是那个老太太和三个儿子——未必是我们家的人啊,怎么就不可能碰巧是别人呢?我不信这件事情,我怎么也不信,你听谁说的?你告诉我你听谁说的。?” “你爸爸。”我的声音很⼲涩。 “今天晚上我就去问他。”南音固执地头摇,眼睛里刹那间流露出的那抹无奈让我觉得她夜一之间就大了好几岁。 “你敢。”我从牙 ![]() ![]() “不问就不问。”其实我知道她也在犹豫“就算是真的又怎么样,有什么要紧?哥哥本来就是我哥哥,亲生的和领回来的又有什么区别?⾎缘算什么东西啊?是不是亲人⼲吗一定非得是⾎缘说了算的!”我惊愕地看着她的脸,这话似曾相识,谁和我说过类似的话?是西决么? 她沉默了一下,眼睛突然变得冷漠“可是我亲耳听见了,是你告诉哥哥,二叔二婶是因为他才死的——这句话,我这辈子也忘不了。你怎么可以这样?”她质问我的时候,満脸都是那种我最痛恨的、天使一般无辜的神情“你明明知道不是那么回事的,你明明知道哥哥 ![]() ![]() ![]() ![]() 我松开了捏着她手腕的手,扔掉了手里的包,双手卡住了她的脖子,其实使不出来多大力气的,因为我的手都在不停地抖——而且腾不出下来抹一把那些已经让我什么都看不清的眼泪。我听见南音轻轻地笑了一下“你也有受不了的时候,对吧?什么叫己所不 ![]() ![]() 我听见南音慢慢地经过我,然后用钥匙开门的声音。 我把车窗打开了,让傍晚的风吹进来。九月 ![]() ![]() 然后我一小小心,发现我走上了一条不准左转的路。我一边在心里诅咒那条路的⺟亲——我也知道她不存在,一边向右拐进一个狭窄的巷子里,企图绕出去。我总是能在这样的小巷子里寻到旧⽇的龙城。车必须要慢慢地挪,不停地按喇叭、以便顺利地绕过那些卖蔬菜的车、卖⽔果的摊子、 ![]() ![]() ![]() 栽希望这条小巷长一些,再长一些,最好我永远都不要走完它。有的时候,我喜 ![]() 我想那是在我上小学三四年级的时候吧,我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这件事情,可能是因为这条很窄很捅挤的路,可能是因为突然之间蜷缩在我的车窗上的晚霞。那也是一个类似的⻩昏,我穿过一条这样的巷子,放学回到家。家里很寂静,満地都是碎片——那时候我们家只有一个房间,他们睡一头的大 ![]() ![]() ![]() ![]() 我其实只是想说,那是一个我的童年里,非常普通的⻩昏。我在仔细检查我的枕头的时候,我爸出现在了我⾝后。他不和我说话,只是从墙角拿起扫帚和簸箕,慢慢地扫地。他看上去神⾊还好,似乎已经没什么怒气了。也许是因为那场战争发生在中午他们回来吃饭的时候,时间已经隔得比较久;也许是因为,他今晚不用去值夜班,没有夜班的⻩昏他总是开心的。扫着,扫着,他就自得其乐地开始轻轻哼唱了起来。他喜 ![]() 他不紧不慢地唱: 一条小路曲曲弯弯细又长, 一直通向 ![]() 我要沿着这条 ![]() 跟着我的爱人上场战。 我要沿着这条 ![]() 跟着我的爱人上场战… 他一边唱,一边扫地。似乎完全无视呆呆地坐在 ![]() 然后,我妈回来了。她脸上还固执地凝着一团 ![]() 纷纷雪花掩盖了他的⾜印, 没有脚步也没有歌声, 在那一片宽广银⾊的原野上, 只有一条小路孤零零。 他在冒着… 他停顿了一下,皱着眉头,重新开始“他在冒着…”紧接着他无奈地摇头摇,像是自言自语地悄声说“不行了,都不记得词了。” 这时候我突然听见我妈的歌声,细细的,有点儿颤抖,有点儿犹疑。 他在冒着 ![]() 实在叫我心中挂牵。 我要变成一只甜美的小鸟… 我爸的眼睛突然亮了,灵光乍现一般,然后,他们的嗓音就颤颤巍巍地汇合了“我要变成一只甜美的小鸟,立刻飞到爱人⾝边,”我爸眼神温柔地凝视着地上那最后一摊⽩⾊的碎瓷片,似乎很不舍得把它们扫进簸箕。我妈的背影终于不再那么僵硬,她丢下怀里那一大堆脏⾐服,慢慢地舒展了起来。 两个人的声音在一两句歌词之后,就像两股穿堂风那样,糅在了一起: 一条小路曲曲弯弯细又长, 我的小路伸向远方。 请你带领我吧我的小路啊, 跟着爱人到遥远的边疆。 像是为了这首歌的结尾,我爸轻轻地端起簸箕,把里面的碎片“叮叮当当”地倒进了垃圾桶。我妈就在这个时候走到他⾝后去,慢慢地,把脸贴在我爸的脊背上。 多年以后,她经常这样动作迟缓地,脸颊轻轻贴着他的遗像,准确地说,是相框上面那层冰凉的玻璃。 南音的话就像前面那辆车的喇叭一样,尖锐而猝不及防地剌到我脑子里“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能够从小被大伯和大妈那样锻炼出来的…”前反镜映出出我失去⾎⾊的嘴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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