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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步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谁侵占了我 作者:盛可以 | 书号:39366 时间:2017/9/5 字数:744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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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三· 红⾊的鞭炮纸屑到处飞扬,落英般铺満大地,踩进泥里,沾着鞋底。 顺着河滩走,风在背后推搡着,行走便有些轻松。河面的⽔纹一层一层,也被风推搡着滚滚向前, ![]() 吕⽟去镇里拍了几张照片,徐鹏要把“她”带走,缓解思念的渴饥。 出门走在堤上,连续遇到几个 ![]() ![]() 风送来河对岸堤上的行人的说笑与自行车铃声。 徐鹏初八回远城。想到这儿,吕⽟心里便有揪心的痛。 风舞弄着长发,吕⽟的表情扑朔 ![]() 被窝里是温暖的家,是快乐的天堂。 左等右等,徐鹏总是在吕⽟睡着后,悄悄钻进被子里。闻到那股淡淡的香味,梦中的吕⽟总微笑着呓语,柔软而顺从地奉献自己,主动而狂疯地呑噬徐鹏。 吕⽟喜 ![]() 抿嘴轻笑间,吕⽟发现天又暗了一层,开始飘起了⽑⽑雨,风追逐轻烟如雾,贴着河面来回奔跑。仰望堤岸,两岸长堤远近无人。吕平弱小的⾝影在低洼处孤单前行。 吕⽟已走到了前无村舍后无店的路段,右侧堤坡是大片的坟墓。个别的坟头有蜡烛残迹或鞭炮纸屑,有的还有彩纸灯笼。坟头冷冷的,寂寞无⾊的,想必是孤⾝野鬼,倍觉凄凉。 浓云低庒, ![]() ![]() ![]() 想必是睫⽑太长沾了雨⽔的缘故。擦一把眼睛,吕⽟有些 ![]() 风大了,且狠狠地推搡了吕⽟一把,吕⽟才急急地赶路。 回到家里,冷汗加雨⽔,全⾝已然 ![]() ![]() 吕⽟甜藌地笑了。她等待⼊梦。 ·最后魂销· 夜是栖息的鸟,睡了,却又醒着。风,蜇伏,每一片树叶都停止了抖动。黑夜里仿佛隐匿无数窥偷的眼神。寒冷悄然而坚决地渗透。间或有独个的鞭炮声响,不惊夜魂,反倒显得脆弱和飘浮,无奈甚或无趣地归于沉寂。 出奇的安宁与平静,是降雪前兆。 ⺟亲去外婆家了,吕⽟推说迟些再去,不肯同往,她哪里舍得与徐鹏相守的最后时光。 不必担心隔墙有耳,夜晚,徐鹏奋兴地叹息与吕⽟ ![]() ![]() 虚掩的门。 徐鹏在吕⽟的梦里穿梭。吕⽟回味他的体温, ![]() ![]() ![]() ![]() ![]() 徐鹏带着淡香而来。吕⽟ ![]() ![]() ![]() “今天你可以不‘退朝’。”轻抚徐鹏脊背,有些嘲 ![]() “我们再把⽩天做成黑夜。”徐鹏的 ![]() ·狗吠溺尸· 清晨,堤边传来急促而陌生的狗吠声,有几分苍老和沉痛,充満愤怒的控诉。吕⽟被惊醒。后门是敞开的,徐鹏并没有留下。异样的⽩⾊映⼊眼帘,房间很亮。好厚的雪!徐鹏离去的失落被下雪的奋兴替代,吕⽟几乎是扑向门边,但觉头重脚轻,猝及不防摔倒在地,才觉嗓子发疼,额头烫手,全⾝疲乏。 桔树上开満了大朵大朵的雪花,地面上铺了厚厚的一层,雪地只有黑狗踩过留下的深深的脚印,歪歪斜斜的四处扩散。吕⽟穿上棉鞋和风⾐,迫不及待在园子里转悠,捧一把新雪,踩一行脚印,划几个大字,或者摇一摇桔树,看雪花纷纷飘落,叹大自然的美妙神奇。 姥姥的坟雪⽩圆浑。雪冢是美丽的,像什么建筑物。黑洞睁着一只独眼,在⽩雪中赫然夺目。黑洞之大,能容黑狗出⼊。 为什么没想过修一修姥姥的坟? ![]() 人⾎?猫在这里咬到耗子了?黑狗捕获了野 ![]() ![]() 这时,长堤上拥挤了一些人,在议论什么,嗡嗡的谈话声音,听不清內容。仍不断有人朝堤上跑去,有的嘴里还喊着“死人啦,死人啦!” 整个正月的气氛,鞭炮是主要的喧染品。拜祭先人、 ![]() “今儿早上我打扫房子,听到楼下一阵狗吠声。”居住河边的村民眉飞⾊舞,声音 ![]() 这些话在吕⽟耳边翻滚着。吕⽟直奔河边,挤进人群。 河面微风轻漾波纹。雪⽩得耀眼。 ⽔边搁浅一具男尸,浸泡得象发了酵的馒头,苍⽩里透着乌紫; ![]() ![]() ![]() 吕⽟一阵烈猛地呕吐,瘫软在雪地里。 恍惚中听到人们的议论:“这个样子,至少淹死三天了。” “这条河真琊啊,每年都会死人。” “听说河里有一种鱼,专吃死人的內脏。” “作孽啊!徐鹏,这可怜的孩子。” · ![]() 太 ![]() ![]() ![]() ![]() ⽩⾊炊烟袅袅升腾,烟囱旁的雪开始缓缓融化,雪⽔顺着屋檐滴滴答答地滑落。滴答的声音,心律一样的节奏,使这突如其来的事故带来的凝滞气氛更添几分窒息。 吕⽟家挤満了人。徐姓人家挤満了人。人皆默默,不再喧哗。吕⽟⾼烧41度,晕 ![]() ![]() ![]() ![]() ![]() 开灯。房间里影影绰绰,人言轻微,小心翼翼。好心的邻人烧了一钵炭火,叫来了⾚脚医生,搭脉、打针、开药。医生皱着眉头说“病得不轻”他环视房间,朝桔园瞅了几眼,右大拇指手指循环点击其它四个手指头,然后紧掐在中指上, ![]() 一声不易引人注意的闷响从桔园里传来。吕⽟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蓦地发疯般惊坐起来,低首,眼睛朝上看,眼光有些凶狠的怪异。她面无表情地呓语,宛如他人借她的嘴在那里说话。人问话,吕⽟默然不答,睛睛向四面瞧着,混⾝发抖。 “那么,你是谁呢…你从哪里来…⾎…他前天走的…你住在黑暗里…我们是邻居…披上吧披上,好看…大黑不是哑巴…恨谁…我跟你一起…” 呓语着,吕⽟烈猛地菗搐了一下,静静地躺下,闭着眼,睫⽑颤动,两行泪⽔顺着消瘦美丽的脸庞无声地滑落。胆大的诧异地看着,胆小的赶紧逃离,恐惧地散布消息:“吕⽟中琊了。”于是有更多的人围到了吕⽟家,同情与不解的眼光,在 ![]() 有人很有经验地说“给她灌煤炭⽔”被阻止了;有的提议灌便大,把秽气冲出来。偏方千奇百怪,却无人知晓病的 ![]() 医生再来时,在吕⽟家所有的房门上贴上了⻩⾊的纸条,画満了看不懂的红符。吕⽟对着“鬼画符”痴痴地看,傻傻地笑,冷冷地眼神充満了不屑与嘲弄,直看得人心里发⽑。 哀乐从徐家悠悠传散。徐鹏的尸体停放徐家堂屋,蒙裹着一层⽩布,尚无棺材,暂且搁置门板上。雪映得屋子里异常地⽩亮。徐鹏的⽗⺟正从另外一个城市赶回来。 吕⽟开始照镜子,很认真地辩认自己,细致地触摸自己的实真;忽而握着镜子奔跑,象是追逐镜中的什么东西,満屋子 ![]() ·神秘失踪· 吕⽟中了琊,这很蹊跷。五年前在吕家桔园附近绕了一个通宵的女人及其丈夫,开始琢磨黑狗的事。那个晚上的事象块巨石,常年累月重庒在他们的心头。无论如何,黑狗是幽灵、鬼魅一般飘忽与难以捉摸的。它全然不似一般的家狗友善。十几年不吠一声,却对着一具死尸嗥得凶猛剧烈,甚至悲怆、痛苦与愤怒。 仰天长啸,撕裂了清晨的宁静,全村人都听到了它的狂嗥。亲眼看见黑狗狂吠的只有河边那户人家,她描述黑狗狂吠时,前爪腾空,仰着脖子,若嘶鸣的马,它原地转了几个圆圈,撕咬着自己的尾巴,然后撒蹄奔跑不知去向。 黑狗的主要活动场所就是桔园。堤岸上的行人,常能看到穿梭林中的黑⾊⾝影;有时蜷卧坟顶,象弃置的一张黑⽪。 黑狗一直没有露面。第二天吕⽟⺟亲回来的时候,仍不见黑狗踪影。吕⽟⺟亲确信黑狗被人毒死做了野餐,这个村里有一群无事的青年,以偷 ![]() 狗必竟是只是狗。吕⽟的病,才是⺟亲最担心与痛心的事情。然而,吕⽟吃几回药,却似乎好转了,嚷着要去寻找黑狗,还说黑狗不是哑巴,黑狗在外面很冷。 ⺟亲陪吕⽟在桔园里转,不断地叫“大黑!大黑——”⺟女俩的声音此起彼伏。 残雪象地图一样分布,堤坡上东一块西一块,房子外背 ![]() ![]() ![]() 走到姥姥的坟边,却发现坟坍塌了,忽地低了许多,新泥旧土胡 ![]() ![]() ![]() ![]() 吕⽟挣扎着,狂疯了一阵。⺟亲好不容易拉扯吕⽟进屋,手让吕⽟给咬了一个很深的印痕。⺟亲強行喂她吃下药片,吕⽟混⾝颤栗着,嚎啕大哭起来,半晌恢复平静,晕晕睡去。 外面仍是 ![]() ![]() ·虚幻间· 好冷。吕⽟哆嗦着醒了,像是被人浇了一盆凉⽔,头发、⾐服、被子,全部 ![]() ![]() ![]() ![]() “孩子,醒啦?”应答的真是⺟亲。 “妈妈,吓我一跳,怎么不开灯?妈妈,好冷。”吕⽟如梦初醒。 ⺟亲摸索半天,找不到拉扯电灯开关的那条线。台灯按扭也是坏的。⺟亲嘟嚷着电线老化了,要找电工来修理,转⾝弄了蜡烛点燃了。她摸了摸吕⽟的额头,烧已退。 “饿了吧?”吕⽟状态很好,⺟亲 ![]() ![]() 有 ![]() ![]() “妈妈,谁家死人了?”昏⻩的蜡烛摇曳着⺟女俩的⾝影。开关电线断了,尚余一小截在开关盒外。吕⽟脚踏上凳子接线,漫不经心地问。 “徐大爷的孙子,淹死的。”⺟亲话音未落,吕⽟“咣当”从凳子上摔下来,带过一阵风,扑灭了蜡烛。 “妈妈,好黑啊。我怕。”黑暗中吕⽟象个孩子一样扑到⺟亲怀里,开始伤心地哭泣。 ⺟亲轻抱着吕⽟,轻拍着她的背,感觉孩子真的“回来”了,便彻底放松地舒了一口气,重新点燃了蜡烛。 “去徐大爷家,看一看。妈妈。”吕⽟一字一顿。 ⺟亲有些明⽩,与吕⽟默默携手,去了徐家。 鞭炮声不时地响起。正月里传统节目——民间“地花鼓”耍起来了。喇叭、笛子、二胡、锣鼓、哨子,各种声音混杂,远远地传⼊耳朵;近处,一种类似民间乐器“埙”吹奏的冥乐低沉徐缓,⽔一样浸⼊心灵,无声地弥漫,将人悄然割裂,却又紧紧包裹。 早已无围观的看客,只有稀稀拉拉几个打理事务的人,晃来晃去。站在地坪上,能清楚地看到堂屋正中悬挂的徐鹏爷爷的遗像,黑⽩分明。“我梦到我爷爷让我娶你。”“等你大学毕业我们就结婚。”音容犹在,两年前在堂屋灯下闪现的⾝影,此际孤伶伶地睡在⽩布包裹里,不再醒来。 一群人行⾊匆匆地赶来,直奔堂屋,紧接着爆发出女人悲恸的哭喊:“天啊,我的崽啊——”这一声呼喊拉开了吕⽟⺟亲心底的闸门,她仿佛失而复得抱紧了女儿,不断地抹着眼泪。 吕⽟木然地朝堂屋走,⺟亲默默地跟随。吕⽟并不看死者,却在堂屋的左侧蹲下了。她微笑着,打量着房子里的一切,仿佛其他人并不存在。然后她弯着手指头计算什么,嘴里念念有词:“初一,初二,初三…谁侵占了我…你是谁…你住在黑暗里…我们是邻居…披上吧披上,好看…你不是哑巴…” ·掘坟· 舂天来了,河⽔満涨,淹没了河滩;嫰绿点缀着杨柳枝条,堤岸边逶迤着新绿的长龙;金⻩⾊的油菜花铺天盖地,村舍仿佛建立在金⾊土地之上。和煦的 ![]() 吕⽟被锁在屋子里。她手指头的指甲已经脫落,指尖耝糙,原来纤葱十指如树枝般⼲枯短促。那是由于⺟亲的疏忽,吕⽟又溜到桔园,用双手狠命挖刨姥姥坟土,当⺟亲发现的时候,泥土上沾満了吕⽟双手的鲜⾎。吕⽟坐在自己刨挖的坑里 ![]() 村里要修一条灌溉渠道,得穿过吕⽟家桔园,吕⽟⺟亲趁机提出掘坟移坟之事,征得了村里的同意。胆小的隐知吕⽟的失常与这坟有些说不清的关联,怕惹鬼上⾝,早就躲了。所以掘坟的村民,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壮汉。 斫伐了一片荆棘,砍倒了一排桔树,在坟上放了一串 ![]() ![]() 零碎的⽩骨旁,赫然一具狗尸——准确地说是一张黑狗⽪,包裹着骨骼。狗⽪有些⼲燥,眼睛的两个黑洞很大,张着嘴,牙齿呲裂,像在狂吠。 一个月后,吕⽟随着⺟亲迁移至⽗亲工作的那个城市,离开了村庄和桔园。 WwW.MaNbUXs.C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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